乐茗当时就坐在位子上,瞧着那使节说出这句话来,当时她真的有些坐立难安,可在这么多人面前自己也不好做些什么。

便只好保持微笑得看着景帝,之前自己和沈宴在一起的传闻整个皇宫都知晓,景帝当初没有阻止说明就是默认,现如今对于这个和亲,他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。

乐茗没办法,这个场面下她说什么都不合适,便只好将希望都寄托在景帝的身上。

景帝听到使节的话后,脸上依旧保持是笑眯眯的模样,但却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,而那个使节也就这么看着,一时间殿内气氛还有些紧张。

北原位置偏僻得很,那边长年落雪,但因为北原内多出勇士,近年他们刚刚登基的小皇帝又治理有方,北原很快势力便庞大起来。

若是两国交战的话,禾朝未必会赢。

正因为顾及到这个,所以那使节才会如此大胆的提出这个要求,而景帝在回答前也要再三考虑上许久。

北原若是能因和亲和结盟的话,那禾朝便会立于不败之地,往后数十年别国都不会擅自出兵攻打。

用一国公主来换取禾朝百姓的安康,这本来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,可景帝却有些顾虑。

沈将军近年来积累下赫赫战功,其威名也在军营里打响,而且这个沈宴的身份可有些不一般,他会留下来甚至当这个将军的目的都是为了长公主。

沈将军这人怪得很,不为名也不为利,为的只是一个情。

他当初会为了乐茗留下效力,若乐茗远嫁北原,依沈宴的脾气,说不定会因此与禾朝为敌,他若是与禾朝为敌,那可能就不太好处理了。

景帝越想越觉得自己脑壳有些疼,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,对使节的方向道:“朕今日有些累了,使节先回去休息,等明日朕再给你一个答复。”

那使节见此也没有再说些什么,朝景帝的方向行了一礼之后便低声道:“陛下好好休息,我希望明日得到的答复是令北原所满意的答复。”

说完便直接转身就走,态度十分之嚣张,可那也没用,北原近年来的武力值呈飙升状态,禾朝对此都要隐忍上几分,只是没想到对方使节到也因此变得如此嚣张。

景帝心里都明白,可却又是无可奈何。

他缓缓站起身就要准备回宫去,在走前还专门叫了下乐茗。

“今夜朕想和茗儿一起赏月。”

景帝的声音很轻,脸上的表情是一脸似笑非笑,乐茗听到这话倒是顿了顿,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便跟在他的身后。

走到花园中的时候,景帝特地将侍卫都遣散至竹亭之外,小小的竹亭内只剩下景帝和乐茗二人。

“今日殿上使节说的那话你可有什么想法?”景帝拢了拢袖子,看着远方的一轮下弦月,语气淡淡道。

乐茗心下一惊,对于景帝刚刚问的问题自己实在是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,他特地将自己带到这里又屏退侍卫和宫女与自己谈话,想必应该是真的想要听到自己的回答。

她顿了下,斟酌上许久之后才开口道:“宫内都说我对沈将军有情……”

乐茗不敢太明目张胆得说,只好拐着弯提点下景帝宫内自己于沈将军的传言。

本以为自己这么一提醒对方应该会知道自己的意思,可没想到景帝只是回头看着乐茗的脸,认真道:“然后呢?”

乐茗被这反问倒是给问住了,她眨了眨眼似乎想说些什么,可最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。

景帝见对方这模样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,拉着乐茗便做到椅子上,声音很低,“朕知晓,你和沈将军有情,而他也喜欢你,这本来应该是很好的事,可是北原是什么地方你也知晓,若是因此能结两国之好自然是极好的,可茗儿你有没有想过。”

他说到这便顿了下,看着乐茗的眉头微微皱了皱,一字一句说得很是认真,“若是因为这件事而和北原结怨,那战事可躲不过去了,等来的便是生灵涂炭。”

景帝说的这些话乐茗也不是没有想过,可她一直都在犹豫,可现在或许也不是她可以再任性的时候了。

对方说得对,禾朝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而陷入战争,血流成河妻离子散的场面,她是不忍的。

“我……”乐茗捏紧了袖子,在纠结上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,她眼睛闭了闭,似乎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一般。

“我愿意和亲北原。”

说完这句话之后乐茗感觉自己浑身都轻了,好似心间上的重担都卸下了一般。

也罢,反正这本来也就是她的职责所在。

景帝听到这个回答没有多说些什么,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,“时候不早了,茗儿回去休息吧。”

乐茗起身朝他的方向行了一礼后便回头慢慢悠悠得离开竹亭。

景帝看着她缓缓离开的背影,只是轻轻得叹了口气。

后来乐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殿内,她只感觉自己这一段路都走得浑浑噩噩,回到殿内后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,只是拿出沈宴送给自己的簪子发呆。

就这么看着,一看就是一宿。

第二天接见使节乐茗也没去看,反正都是已经知道结果的东西,自己去了也没什么意思。

她站着院子里就看着最大的那颗梧桐发呆,现在已经入秋了,叶子成片得落下,乐茗瞧着突然觉得有点伤感。

她就如同这落叶一般,随波逐流的一生从来没有顺自己的心意过过。

就在她发呆的时候宫人传来消息,说和亲的日子就定在冬至那天。

乐茗听到这个消息面上没有一点反应,反正对于北原那种长年落雪的地方什么时候回去和亲都无所谓,反正都是要冷的。

北原使节来禾朝的时候,沈宴还在边境领兵出征,乐茗有时候会常常会在最高的那个望楼上看着边境的方向。

距离和亲的时间其实也不久,算算时间其实也就只有小半个月了,就这么短的时候沈宴也不可能会回来。

乐茗总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他,明明之前互诉心意的时候沈宴都已经想好了,是真的要和自己一辈子在一起。

可她却就这么同意了和亲,连亲口和他说一句都做不到,想来之后也见不到了,这么一想想乐茗就觉得心口有一阵的难过。

如今宫内都在为了自己和亲而做准备,殿内一片喜庆之色,可乐茗却并不开心,她整理了一些物件打算带到北原。

可她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东西,到最后也只是将之前沈宴亲自雕刻的木簪子握在手中。

这簪子原本还是有些粗糙的,但由于自己经常抚摸,到如今便是光滑一片,乐茗看着手中的簪子,依稀还记得当初沈宴送给自己这簪子时的模样。

他的手握惯了杀人的长剑,乐茗都能想象到对方手握小巧刻刀时那手足无措的模样,关是想一想她的嘴角便不自觉得牵起一抹笑。

可笑着笑着,眼角却突然滑下了一滴泪。

直到泪水滴落在木簪上时乐茗才反应过来,自己居然是哭了,她将眼角的泪逝去,如此大喜的日子,自己不应该哭的。

但她就是有些难过,之后再也没有机会能见到沈宴了。

冬至那天乐茗站在殿外回头瞧了一眼自己住了二十年的地方,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瞧它了。

往后数年她不能再回到这里,她将和锦瑟姑姑的命运一样,为了两国的和平,牺牲自己的幸福。

乐茗微微叹了口气,最后深深得再瞧了眼这座安静的宫城之后,她缓缓回过头去,坐上了和亲的轿子。

这满眼都是刺目的红,乐茗现在觉得这红格外刺眼,她微微垂下脑袋,发间的琉璃珠顺着她的动作轻碰发出一声脆响。

乐茗看着手心握着的木簪子,她好看的眸子里不知道带着什么思绪,就这么木木得瞧着。

她瞧着簪子看了许久,手一遍又一遍得摸索着那朵小小的流云,在沉默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。

声音低低的,带着无限深情。

“我真想……再瞧上一眼……”

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,就已经泣不成声了,头缓缓底下抵上手心的簪子,双眼紧闭,眼角的泪却止不住得往下落。

这种感觉很不好,仿佛千万根利刃一齐往心口上插一般,痛苦得险些不能呼吸。

而现在的乐茗也知道,沈宴不可能会来的,他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境,就算知晓自己今日就要和亲北原,也不可能会赶得回来。

她明明都知道,也真是因为知道,所以才会这般难过。

乐茗有时候会指责上天为什么会如此对她,对两情相悦的人总爱将其拆散。

也就是在这个时候,外头的喜乐突然就停了,接连着突然传来人群嘈杂的声响,看这模样,倒想是有人来砸场子的模样。

“公主……”外头被人群推让不停得宫女花费大力气回到轿子边,朝坐在里面的乐茗断断续续得说道:“公子……是沈公子来了!”

侍女说完这句话后便被人群推到了最后边,而长公主在听到沈公子三个字的时候,一双好看的眸子直视着前方,久久得,还没有回过神来。

而下一秒她便撩开轿帘往下走,一袭嫁衣如火,而在茫茫人海之中,她的目光自始至终便只剩下那高头大马上的人。

“六郎!”

乐茗就站着轿子前看着前方高头大马上的人,他一身银甲未卸,上头还沾了点点血迹,平常总是染着深情的眸子此刻里头只剩下凌厉的光。

他手上的长剑有血,正往下滴着血,空气里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,雪落在他的肩上,脸上,而他的眼里自始至终都映在自己。

这是乐茗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宴,仿佛是从地狱而来的修罗王一般,浑身都带着死亡气息。

他长剑一杨,声音不大,可浑身气场强大得让人不敢动上半分。

“我看今日谁能带她走!”

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慢,周身散发出的气场让周围人不敢动上半分,而他则坐在马上,一步步朝乐茗的方向走去。

直到沈宴就这么站在乐茗面前,那些护送的侍卫也不敢动上半分,沈宴此刻散发的气场太过于庞大,压得让连呼吸都不顺畅,那是在战场上厮杀数年才会有的气场。

仿佛那些侍卫真的上前阻止的话,那沈宴手里的长剑会毫不留情得划破自己的脖颈,便只能这么眼睁睁得看着他走到长公主的面前。